遥雪雪的杂物间

[忘羡]兔子的“作祟”

※一言不合就卖萌，一言不合就……

 

魏无羡本来是想当个不能再安分的孤魂野鬼的。

毕竟，他这一辈子也折腾世人太多了。不管是他主动的，还是被迫的。所以说，死后怎么也该安安生生。

何况对这世界，他也没什么特别执念的东西。

刚开始的时候，他是这么想的。

一年过去了。

两年过去了。

……五年过去了。

魏无羡有点呆不住了。

他本就是个跳脱的性子，做鬼的日子要啥啥没有，成天连点纸钱都看不见，实在无聊至极。况且，他也确实想回去转转，看看尚在世间的那些故人的样子。

我就看看，绝不干什么！顶多也就是逗逗他们玩……魏无羡在心底默默这样说服自己。

第一个找谁？魏无羡顺理成章地想到了江澄。

转念又一想，不行——倘若夺个什么动植物的舍，江澄肯定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倘若夺个人的舍，作孽不说，一旦露出蛛丝马迹被江澄发觉，到时候气势汹汹一紫电抽上来，身魂登时剥离，他也就不用再去看谁去了。江澄的秉性，他还不清楚？

那到底选谁比较好？魏无羡没费什么力气就想到了蓝忘机。

蓝湛这人，就算在他与众为敌时候尚能温言相劝，想必不会威胁到他的安全。况且——魏无羡勾起嘴角，想起当年云深不知处，小蓝湛看见那本春宫图时羞愤又气急败坏的模样——

这人还挺好玩的。

变成什么样去逗他呢？魏无羡几乎是马上想起来了，当年蓝湛面对两只圆滚滚的兔子毛团时那收下也不是，不收下也不是的尴尬姿态。

*****

要说含光君在夜猎的路上因注意到一只兔子而停下了脚步，那是没多大可能的。

可是当这只兔子千方百计刷存在感的时候，估计就不太一样了——蓝忘机赶路的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

那是一只通体黑色的兔子，两只鲜红色的眼睛如琉璃珠一般格外引人注目。此时，这只黑茸茸的毛团正在蓝忘机的脚边跳来跳去，蓝忘机怕一脚把它踢飞或者踩伤，也只好慢下脚步。

没想到，他一慢下脚步，黑兔立即就毫不迟疑地跳到了他的脚背上。

蓝忘机：“……”

他低下头，淡色琉璃一般的眸子淡然无波地注视着脚背上的小生物。被这般冰冷的视线注视，一般的小动物都会本能地感受到危险夺路而逃，然而这只黑兔却恍若无觉，它上身微微抬起，两只前爪抱在一起，鲜红的眸子坦然地回视，长长的耳朵还抖了两抖。这姿态若是教人摆出来，定是一股“瞪我干什么，你不带我走我就不起来”的架势。

沉默了片刻，蓝忘机眼神一动，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一把把黑兔拎了起来。

兔子身体里的魏无羡在心里大声叫苦：就算拎，蓝湛你也别拽着耳朵拎啊！他从未尝过被拽着耳朵一下拎起身体好几倍高度的滋味，一时只觉得紧张得要死。

好在工夫不长，没一会，魏无羡就感觉到自己被放到了一个温暖的平台上。他转动脑袋，这才意识到：这是蓝忘机的肩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魏无羡在心里爆笑，冷若冰霜的含光君肩膀上蹲着一只兔子，幸亏你没跟谁同行，否则要是被夜猎的其他仙门人士看见了，蓝湛你也算是晚（？）节不保了哈哈哈哈哈！

要不是兔子的发声系统和人类的非常不一样，他还没有运用纯熟，魏无羡敢保证，蓝湛此刻肯定会听着他奇特的“笑”声一脸古怪。

这边魏无羡在心里笑得翻江倒海，那边蓝忘机倒没觉得有何不妥，赶路的脚步继续向前迈，神色如常。魏无羡在他肩膀上蹲着眺望四周，只觉得此处视线和他活着的时候也差不多，一派视野开阔。不过看了一会，他也就腻了，刚要打个呵欠，一条柔软的白色带子轻飘飘地飘到了他面前。

魏无羡一看就乐了。含光君啊含光君，这都多少年了你还能把他戴歪？

不过以他现在这个样子，他也没法出言提醒。魏无羡想了一想，右前爪在空中一划，拦住了那条飞舞的飘带；左前爪随即跟上，两爪抱着抹额带子用力一扯。

……

于是当蓝忘机转过头的时候，他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黑兔毛茸茸的两只前爪抓着他的抹额，一脸坦然地回视他。对视半晌，对方好像被他看得有点心虚，于是将那条抹额抱得更紧了。

眼见蓝湛眼底又有血丝爬上来，魏无羡抱着那条抹额，心里直犯嘀咕：这真的只是一条抹额而已吧？被我扯掉也就罢了，怎么连被兔子扯掉他都要生气？

不过，看蓝湛明明生气却又不能对一只兔子发作的这副表情，实在是太好玩了哈哈哈！

一阵沉默之后，还是蓝忘机先转开视线，顺势在一旁的一块山石上坐下。魏无羡抱着抹额从他肩膀跳到他腿上，蓝忘机向那条抹额伸出手去，魏无羡也没再逗他，乖乖放了手。

须臾，蓝忘机重新系好了抹额，望着无羡兔迟疑了一瞬，双手捧起他，将他向下送去。

魏无羡也没料到这一招，在他手掌里愣了片刻，随即大惊：这是要把我放走啊？不行不行，我还没跟着你去看你们云深不知处呢！

慌张间，魏无羡看着蓝忘机白皙的手指就在眼前，再不犹豫，张开小小的三瓣嘴就咬了上去。

蓝忘机动作果然一顿。

魏无羡一喜，刚想松口，忽然想起一件事，顿时抱着蓝忘机的那根手指咬得更起劲了。当年屠戮玄武洞的时候，蓝湛不就是这样咬着自己不松口的么？不行，这帐这次一定要讨回来，否则以后就没机会了！

他咬得带劲，没注意蓝忘机眼眸里闪动的异样情绪。倏忽之间，他忽然感觉自己又被拽着耳朵拎了起来，蓝忘机右手抽出随身的琴，单手一拨，一串流畅的弦音便倾泻出来。然而这悦耳琴音听在他耳中却只觉霸道，他脑子一空白，听着问灵琴音中这“尔乃何人”的问句便下意识回了一个字：

“魏……”

才答出一个字，他就瞬间清醒过来，脑内警铃大作：魏无羡啊魏无羡，你怎么这么没防备？看蓝湛这样子明显是猜测这只兔子是被人夺舍，这要是再答一个字，不管是“婴”还是“无”，肯定被瞬间发现，到时候真的就混不下去了！电光石火之间，他思绪百转，马上换了词接上：

“……何问我？”

这三个字在问灵琴音的强大威压之下对得极其艰难，几乎是一个一个字挤出来的，魏无羡答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为何问我”，多完美的反问句！在心里把自己夸奖了两三遍，他一抬头，忽然看见自己的上方，蓝忘机那双浅色的眼眸正死死盯着他。对视片刻，他被这眼神看得心头发怵，正想逃跑，身子一轻，蓝忘机居然双手把他捧了起来，转头向回走去。

……等等，这就不夜猎了吗？魏无羡窝在蓝忘机的手掌里满脑袋疑惑。不过感觉到蓝忘机捧着他的动作轻柔，显然也没有再扔掉他的意思，他也就慢慢放松下来，不再想这个问题。也罢，大概是感觉到前方并没什么实际危险，或者忽然想起来有什么要紧事要做，才突然回去……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蓝忘机手心温暖的温度传来，一股困倦之意漫上身体，他不由得迷迷糊糊地蜷起了身子，就这样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脚下是青石山路，身边是白雾弥漫。显然是到了云深不知处。魏无羡四处张望了片刻，又低下头去，蓝忘机脚边一群雪白的兔子正抬起头，迷茫地看向他。

饶是反应极快的魏无羡，面对如今的“同类”也愣了一下，片刻后他抬起前爪，尴尬地挥了挥。

没想到蓝湛真喜欢养这玩意！等等，不会是以后我都要和它们“和睦相处”了吧？语言不通啊？不过它们都是白的，只有我是黑的，会不会哪天蓝家的大古板小古板看我不顺眼就把我扔了啊？

魏无羡那睡糊涂了的脑子还在胡思乱想，蓝忘机却已迈开了步伐，将那一团兔子甩在身后，显然是并没打算把魏无羡和他们放在一起。不一会，蓝忘机就抱着他走进了一间房间。

蓝湛的屋子？魏无羡四处张望，这房间里陈设甚是简洁，一眼看去外间止一扇折屏、一张琴桌而已。蓝忘机径直走过去，把他轻轻放到了琴桌上。

……不会吧。蓝湛还喜欢在屋里养兔子？我总不能就在屋子里呆着吧？魏无羡无奈地想着，一抬头，眼睛一亮。房间的窗子，正半开着！

可还没来得及等他激动一下，蓝忘机就走了过去，关上了窗子。不仅如此，他还转进了内室，过了一会才走出来。听着室外的风声瞬间小了下去，魏无羡心里一紧：看来是把所有的门窗都关紧了。

蓝忘机从他身边走过去，推开门，眼看要出去，身形却一滞。他转身，对桌上的魏无羡说：“你就呆在这里。”

……

看着蓝忘机修长挺拔的白色身影消失在门外，魏无羡窝在桌子上还没回过神。蓝湛？在屋里养兔子？还和兔子说话？魏无羡觉得他心底的震惊已经超越了想笑的冲动。想不到你是这样的蓝湛！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不到一个时辰，魏无羡还没把这屋里的东西钻研个遍，蓝忘机便回来了。听到开门声，魏无羡忙又重新跳上琴桌，缩成一小团，摆出一副可怜的样子，眼巴巴看着他。

快把我放出门吧，蓝湛，蓝忘机，蓝二公子，蓝二哥哥！你看我在这里连草都吃不上！

蓝忘机一脸严肃地塞给他一把草叶。

魏无羡：“……”

魏无羡低头研究草该怎么吃，蓝忘机就在他面前坐下，随手取过一沓信纸，看来是要写字。魏无羡一看来劲了，趁着蓝忘机蘸墨的工夫跳过去，整只兔趴到了信纸正中央。

于是蓝忘机刚回过头，就看到一只小小的黑色毛团占据了他的大半张信纸。

蓝忘机：“……”

他提起笔，干脆悬着肘，从右上角开始写起。谁知道，他一动笔，小小的黑兔竟也慢腾腾地挪了过去，两只前爪毫不客气地按到了他未干的墨迹上。

蓝忘机写一个字，他就往前挪一截，把下一个字也按上。不消看，蓝忘机写过的字肯定都花了。这样一来二去，蓝忘机的笔也停了。一人一兔大眼对小眼，面对蓝忘机严肃的视线，魏无羡还是不闪不避，两只鲜红的眼睛瞪着蓝忘机大大方方的看。

就算你蓝湛涵养好得惊人，我也不信这样你还能忍。快把我扔出门啊！

对视片刻，蓝忘机收起了信纸，又出了门。

魏无羡：……咦咦咦咦咦咦咦咦？！为什么不是我出去是他出去？有这种怪事？

没过半个时辰，蓝忘机就回来了，想必是找了个地方把信写了。此时天色已颇晚，蓝忘机在桌前笔直地坐着看书，他这个房间静得很，想是他不喜被人打扰。魏无羡窝在桌边，心想这人一句话也不说，一个人呆在房间也不玩点什么，只觉乏味。待亥时钟声响尽，蓝忘机转进内室，魏无羡也蹦蹦跳跳追了上去，看着蓝忘机脱了外衣上了床，他也跟着跳了上去，一步步蹭到蓝忘机脑袋边上，缩成一团毛球不动了。

就算他涵养再好，能忍受和兔子一起睡么？

魏无羡觉得，他能受到的最好待遇也就是被拎着耳朵扔下床。然而借着月色的光，他看见蓝忘机睁开了双眼看了看他，目光柔和，良久，竟然轻轻摸了摸他的毛，闭上眼睛安眠了。

魏无羡被摸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心想，真没想到，含光君居然这么喜欢兔子？看意思还是特别喜欢黑兔子？！真可惜没能早点发现，否则那时候还能好好调笑他一番……

他忽然想到，自己这般折腾，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作祟”了吧？他又仔细想了想，怎能不是，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作祟，一般的作祟可都影响不到这位含光君。他忽然觉得有些得意，于是心满意足地睡了。

接下来的几天，蓝忘机呆在云深不知处，竟也不怎么出门。每天大多数时间呆在房间里，练字、读书、抚琴，在房间里的时候他也会打开窗子，魏无羡几次从他眼皮底下偷偷溜出去，都是没跑远就被他抓了回来。一来二去，魏无羡也发现，就算他出去，不跑远，蓝忘机也不会刻意去抓他。于是他整天在蓝忘机身边摆弄他的东西或是在他身边蹭来蹭去闹着玩，或是在门口转转看看云深不知处的风景，居然感觉也不是这么腻味，在这里呆上十天半个月也无妨。而蓝忘机，居然也容忍了他的所有举动。

变故发生在几天以后，导火索是一封信。

蓝忘机前两天带回那封信的时候，魏无羡心里就蠢蠢欲动着，想看蓝湛到底收了什么信。他这几天和蓝忘机的相处中，彻底摸清了对方的脾性，无论他动蓝湛的什么东西，蓝湛都不会生气。因此，今天蓝忘机一出门，魏无羡马上挪过去，手脚并用地把信抽出来。

没想到一看之下，信的内容令他如坠冰窟。

“忘机亲启：

兽类被人魂上身，并非无稽之谈。看你信中描述问灵情形，此兽应是被人类夺舍上身无疑。既已将其困住，又对此人身份有所猜测，不妨试探一番，度化镇压，再做定夺。”

信底落着蓝曦臣的款，魏无羡却已无心再看，心里一团乱麻。

蓝湛早就发现这壳子里是个人了？

对此人身份有所猜测，是不是说他认出我来了？

看意思，应该还没对对方说猜测我是谁，这点看来他对我也够仁至义尽了。但是试探之后呢？八成是要被送出去，我现在这个样子，姑苏蓝氏自然有办法让我服服帖帖。到时候，被别人发现夷陵老祖魂魄还好好的……

总之，这个地方不能呆了！魏无羡立刻开始四处寻找逃路。门窗不必再看，材质坚韧，密不透风。其他的地方……魏无羡在房间里蹦来跳去，终于发现了这样一处。

那个角落，墙壁入地不深，土质微微松动。

看来，自己真要学一学兔子打洞了。

这一晚，蓝忘机上床休息时，小小的黑兔子破天荒头一遭没有跟过来。蓝忘机在床上躺了半晌，竟然没能入睡。他放轻脚步转出内室，只见昏暗中，外间的琴桌上，小小的兔子趴在桌边宣纸上，看样子是睡着了。

黑兔本就不大，睡觉时蜷缩成一团，便显得更小。小小的一团蜷在桌面上，孤零零的，在只有微光的夜色里显得有些可怜。蓝忘机静静看了一会，动身走过去，向他伸出双手，像是想把黑兔抱进去。但那双手在即将触及对方时有小小的迟疑，许是怕把对方吵醒，最后，那双手只轻柔地抚摸了他身上绒绒的毛。

第二天，蓝忘机照常归来，推开门，视线看向那个熟悉的方向，身体无意识地一震——琴桌上少了些什么。

以往推开门时，桌上的黑色毛球总会抬起头，用他鲜红的眼睛看向自己，视线里仿佛带着笑意。而现在，他不在。

蓝忘机把房间内外都找了一遍。最后发现，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有一个小小的洞。洞很小，就算是兔子，也要是体型不大的那种才能通过。泥土是新刨出来的。

从进门起他一直紧紧攥在手心的信，终于飘落。没人看见他此刻的表情。但若是让蓝曦臣来看，他会读出，这是一个混杂着稍微安心与失落、担忧的表情。

他是自己离开的，想必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但他不在这里。

那信孤零零地落在一边，回信已经送出去了，但是，没有用了。一张薄薄的信纸上，写着：

“你说那人不是恶灵，我自不可能不信。不过，既是附在兽类身上，那人很大可能魂魄有损。若是如此，不但要耗费时间好生安养魂魄，重归之时为其寻找合适宿体更是难上加难。其间诸多辛苦，忘机可愿？”

回信还在路上，它的内容很简略，一个字而已：

“愿。”

 
end
  

 

*解释一下：汪叽看wifi咬着他不松口就觉得非常可能是他，这里设定琴语解读法和听人说话不一样，wifi说了“魏”汪叽就接到了“魏”，而不是读wei的某个字。再加上后面wifi居然能对抗他的琴音不答实话，汪叽立刻就认出来了。简直是欺负wifi不懂问灵的运作机制233

*写这文，灵感来源于原作里我最喜欢的汪叽台词之一：

“我，想带一人回云深不知处。”

“带回去……藏起来。”

*看到有人求后续。不过这篇真没后续，毕竟只要羡羡想跑，汪叽是万万追不到的，一个魂魄简直太容易脱身。况且如果追回来了，后面的故事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尊重原著走向。汪叽经历的苦确实太多啦，po主虽然更喜欢wifi，但也觉得wifi欠汪叽的非天天不能偿还【。

这篇当时，也是废弃了一个尾声。当时构想尾声是多年后HE之后，wifi又提起这事，问汪叽当时认没认出自己。然而两人最终一个不说，一个心知肚明。其实有些事，早已不必说。反正，他就在他身边。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