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雪雪的杂物间

[荒连]神无月09

※ABO设定，A荒O连，披着神话和原设皮的狗血故事，前情 01 02 03 04 05 06 07 08

※我保证这章前半是最后的一段纠结了！（突然剧透

 

荒，这个他一直以来最想念的人，此时就站在他面前。

一目连心脏怦怦跳着，他甚至有种想上前抱住荒的冲动。但他最后所做的，只是低声念了一句咒语，透明的风盾随即温柔地包裹住了两人的周身。荒侧过头瞥了他一眼，随即将视线重新转回前方。

下一刻，宛如梦幻的星夜图景倏然在天地间展开。

世界在一瞬间变成了深蓝色。星辰在他们的头顶缓缓旋转。远方有着大海与海上深红鸟居的幻象。

一目连呆呆看着眼前这一幕。这还是荒第一次在他面前展示这一切。这是属于荒的世界，是他内心的风景，抑或是——那片遥远的夜之食原。

流星从他们头顶坠落，每一颗都落在面前的女妖身上。这是天罚。那女妖惨叫着向后退去，流星落尽之时，她已经伤得不成样子。她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狼狈地逃远。

荒也不追。四周的星夜图景瞬间散去，他将视线从那女妖身上移开，转头看向一目连。

四目对视的那一刻，一目连仿佛瞬间失去了言语能力。过了好一会，他才垂下眼帘，小声地说：“对不起，我们的孩子……不在了。”

面对他人的时候，他从来都是坚韧而强大的。只有面对荒的时候，他才会显出这样脆弱的一面。

荒看着他，叹了口气。他轻声说：“我知道。”

一目连愣了愣。他猜想过荒的无数种回答，可他却没想到荒会说出这句话。踌躇片刻，他又补上了一句：“而且我也变成了妖怪。”

“我知道。”荒回答的还是那句话。他伸出手，动作轻柔地将一目连搂进怀里，用叹息的声音说：“别道歉了。不要再道歉了。”

他们这样相拥了好一会儿，荒才终于放开了他。“你有什么打算？”荒看着他的眼睛问。

“我……”一目连没搞清荒的意思，他心里还在七上八下，“想继续在这世间行走，救更多的人。”

荒凝视了他很久，最终点了点头：“那好，你走吧。”说罢他转过身，这一次，他没有强硬地拉着一目连的手走。

一目连看着他向山下的方向走去。他突然喊道：“等等！”

荒的脚步顿住了。

“八岐大蛇的这件事，我有个不情之请。我希望你能调查它的情况，如果人类有危险，我希望你救救他们。”

“我已经调查过了。八岐大蛇被居心叵测的家伙复活了，想要毁灭京都。”荒转过身来，“局我已经布好了。这片土地会好起来的。”

“那么，这个计划里要牺牲多少人类？”

一目连问出这个问题时，荒沉默了。正当一目连以为荒又会像以前一样反驳他的观点时，荒忽然开口：“所以？你打算怎么救他们？”

一目连怔住了。终于反应过来荒竟然接受了他的提议时，他一下子兴奋起来，语速很快地回答：“有很多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只要你愿意听……”

“那走吧。”荒打断了他的话，“我在京都的住处离这里不算远。我们慢慢聊聊。”

他向一目连伸出手来。一目连愣了下，然后微笑了起来。他向前走了几步，拉住了荒的手。

 

二人来到荒位于京都的宅邸时，太阳已经西沉。他们走进大门，走过庭院中长长的走廊，一路上碰见零零散散几位人类阴阳师，每一个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荒身边的一目连，表情惊疑不定。荒将视线冷冷扫过去，他们便战战兢兢地将视线收回，低垂眉目缄口不言。

荒将一目连带到走廊上的某处，示意他坐下，自己也随后在他身边坐下来。一目连这才把他心里的疑惑问出来：“那些人类是？”

“我的手下。”有仆人送茶上来，荒伸手接过，又帮一目连拿了一杯递给他，“言归正传，说说你应对八岐大蛇的想法吧。”

一目连噎了噎，他其实也没想到什么好方案：“我想，我现在已经能将风盾运用得很纯熟了，到时候我可以用它庇护京都的人们……”

荒叹了口气，像个恨铁不成钢的老师一样摇了摇头：“毫无策略，以命换命。你要记住，很多情况下，凭己身之力一味蛮干是不行的。我手头有不少阴阳师听命于我，你可以考虑下怎么用。想好了再来谈。”

“……”一目连老老实实点了点头，“那现在……”

“跟我说说你的情况。”

“……没什么情况。我现在很好。法力足够用，还可以帮助别人，也没有其他乾元来骚扰。”

“那就好。你记住，在外面的时候小心些，遇事别太勉强，大多数时候我都在这里，遇到困难记得来找我。如果发情期很难受，也记得来找我。”荒的手撩起一目连额前那绺过长的白色刘海，指肚轻轻划过他的脸颊。这个话题很暧昧，两人之间的气氛同样暧昧。不知不觉间，跪坐在荒身边的一目连已经直起了身，向荒的脸又凑近了些许，两人眼看就要吻在一起。

荒忽然将他推开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荒的神色明显有些局促，他仓促地站起身，“抑制发情的药你恐怕没有了吧，我去给你拿一点，你带上。这回可不要再忘了。”

说完，他转身进了身后的房间去取东西，留下一目连一个人呆呆跪坐在原地，一目连看着那扇被荒关闭的纸门，抿住唇，心情又七上八下起来。

荒很明显地在拒绝和他亲热。但荒在其他方面又很好，甚至可以说他比从前更尊重自己。那么荒究竟是……

一目连还没想清楚，荒就从内间走了出来。他连忙将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情收拾起来，伸手接过荒给他包好的草药，并轻声道谢。做这一切时他依旧心不在焉，所以他并未发觉，荒给他准备了药这一点，是有些奇怪的。

“还有治眼睛的药。之前我配的，是适合神用的药，对现在的你体质有害。我会再配。”荒再度在他身边坐下，“我没什么要交代你的了。如果你想留在我这里，你可以留下。要是在其他地方有事要做，现在离开也没关系。”

“我还是……离开吧。我有地方可去。”

“也好。那你去吧。记得关于平安京的事，我会等你再来跟我谈。”

离开荒的庭院时，一目连忍不住回头望了他一眼。这个相貌英俊到令他目眩神迷的男人依旧端坐在廊下，微阖着双眼，神情肃穆，周身带着种凛然的神圣气息。一目连从很久以前就不敢妄自揣度荒的心思，到了如今，他更是觉得荒愈发难以琢磨。

不过，能这样留在荒身边，能和他一同实现救赎苍生的愿望，这已经是件很幸福的事了。

想到这里，一目连扬起唇角笑了笑。他转过身，脚步很轻地离开。

 

时间又过得快了起来。

这段日子里，一目连不时会跑到荒这里商讨一些方案，荒也在从善如流地逐渐调整他的布局。他不再静观其变，他开始主动去促成一些时机的成熟。平安京显然气数未尽，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转变。听说最近，那位著名的天才阴阳师安倍晴明也终于做好了准备。决战时机在即。

至于荒，虽然这些时日都没有动过一目连，连帮一目连缓解发情都是只咬破颈后腺体而已，但一目连觉得，他现在关心照顾自己的程度丝毫不亚于以前。他不知道荒在想什么，但若能一直像个被荒关心的后辈一样陪在他身边……虽然有遗憾，但也还不错。

这一天，一目连离开荒的宅邸时，天色已经很晚了。但他的心情却很愉快，他步伐轻松地翻过山冈，走过漆黑的山路，向他现今居住的茅草屋走去，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金龙为他叼着提灯。

穿过那一片山林时，他看见一棵树的树梢上挂着一朵云。起初他以为他看错了，但当他定了定神，再仔细去看时，才发现在那缭绕的云雾之间，竟还坐着一名女子。那女子黑发盘髻，头顶双角，腿上盘着龙形纹身，脚下有骷髅缠绕。她显然并非人类。

女子乘着她的“坐骑”，在他面前缓缓落下。一目连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那女子见他这副反应，倒是笑了：“别误会，我没那种意思。”一目连心神一动，他端详那女子片刻，见她周身并无杀意，才将手中暗暗扣住的那记风符收起来，温和地向那女子笑了笑：“是我反应过度了。您是有什么事吗？”

“有事？当然有事了。月读命交代过我，说你要是回得太晚，就叫我的人护送你。你说，把我冥府的人这么随意使唤来使唤去，是不是太过分了？”那女子看着他，脸上表情似笑非笑。一目连赶忙道歉：“抱歉，还是不必麻烦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好奇我是谁？也罢，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阎魔，冥府之主。”那女子——阎魔，在看见一目连脸上闪过惊异神色后，才满意地勾了勾唇角，“也是碰巧，我今天倒是有事要告诉你。……你和月读命大人的孩子，就要转世了。”

说出最后一句话时，她刻意转过头来，一双鬼气森然的淡绿眼瞳直视着一目连的眼睛。一目连的身体震了震，金色的眼睛里瞬间装满了不可置信：“您是说我的孩子……他还没有转世？”

“还没有。想知道原委？”阎魔扬眉看他，一目连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眼神里盛满了担忧。阎魔读得懂他目光里隐藏的东西，她轻声叹了口气：“看你挺挂念那孩子，这样吧，我带你去看看他。路程有点远，我们边走边说。”

说着，她踩着木屐的足尖虚空着向下一点，淡蓝色的传送阵便在她脚下徐徐展开。一目连只觉得眼前一花，再度恢复视野时，眼前是一片陌生的世界。

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怪石、荒芜与熔岩。在视线的尽头之处，大片鲜红的彼岸花海轻轻摇曳着。

这便是冥府的景色。

“跟我走就好。”阎魔仍坐在那片云朵之上，带他走向一条弯曲的小径，“那个孩子的事，得从一开始说起。你知道吗？那孩子刚被带来的时候，魂魄不全。这也不奇怪，在这种不久后就要出生却被流掉了的孩子里，出现这种情况很正常。这种魂魄修复起来很麻烦，所以我们一般的处理方法是——直接打散。”

“那他怎么能……”

“这当然是因为你的那位乾元，月读命大人。在我们处理掉他之前，他主动找到我，说愿意用自己的神力养好那孩子的魂魄。他是那孩子的生父，又养得起，所以我只好答应他。但是你知道做这件事，他的风险有多大？比起损耗神力，更严重的是他和这孩子心血相连，一旦这孩子的魂魄出了事，他也会受伤。可他还是坚持这么做，他跟我说过他对不起这孩子，也对不起你。

“这件事你肯定不知道，他特意嘱咐过我，说一定要跟你隐瞒这件事。但我可不打算听他的。唉……不坦率的男人真是麻烦啊。”

说到这里，阎魔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像是为这段话作了最后一段总结，又像是在说别的什么事情。一目连还跟在她身后慢慢走着，心神却早已不在她谈话的内容上。

他在想荒。那个高高在上的荒，不知何时，竟也变得这样沉默、这样小心起来了。一目连甚至能想象到他向阎魔提出这个请求时的样子，他背着自己偷偷安排好一切的样子。他不该是这样的。

这样想来，他这些日子一直没有碰自己，恐怕也是出于歉疚吧。

还有他们的孩子。思及此处，一目连喃喃问了一句：“那孩子……是个男孩子吗？”

“是。”

“荒来看过他吗？”

“看过好几次。他来看孩子也不怎么说话，恐怕你儿子比他说得还多。对了，他是个挺聪明的孩子。神明多是早慧的。”

“……嗯。他现在好吗？”

“很好。魂魄已经全了，所以才说可以转世了啊。”

一目连没再发问。他沉默着跟在阎魔身后，头顶着引路的萤火，穿过曲折的小径，走过三途川畔的石桥。前面的阎魔忽然停下脚步，她指了指不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说：“到了。他就在那里。”

一目连快步走上前去。阎魔在他身后问道：“你就这样过去？你不怕他认不出你？”

一目连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他会认出我的。”他语气笃定地说。

他走了过去。那孩子像是听到了声响，向着他的方向转过头来。一目连看到他怔了怔，然后惊喜而有点不确定地道：“父亲？！”

那孩子模样看起来很小，也就五六岁的样子。他有着软软的白发，像荒一样深蓝的好看眼睛。一眼看去，他很像小时候的一目连；但一目连知道，他若能长大，若能像荒那样束起他将来的长发，说不定也能像荒一样英俊。一目连记不清他是不是那一天在山路尽头向他鞠了一躬的那个孩子，当时他们离得很远。

所以他只是走上前去，在那个孩子面前蹲下：“是的，我的孩子。”

那孩子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十分雀跃。他拉住一目连的衣摆：“父亲！荒父亲经常提起您，我们都很想您。最近听说您回来了，我就更想见到您了。没想到今天，真的见到了！”

阎魔在一边补充道：“他是个挺懂事的孩子。”

一目连凝视着这孩子的眼睛：“对，还是个很坚强的孩子。”

这句话，早在荒第一次知道他们有了孩子时，荒就说过。

一目连拉起他的手，把他小小的手放在自己掌心里。他叹了口气，轻声地问他：“你……恨我吗？”

那孩子愣了下，然后使劲摇了摇头：“不恨。父亲那时的选择是对的，我的命换了那么多其他人的命，我很开心。”

一目连垂下眼帘。他低声说：“好孩子。”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那边的阎魔开口发问：“就打算只说这些吗？话说够了的话，一目连，你就送这孩子一程吧。月读命说过，他不打算送他。”

一目连抬头看了看孩子。那孩子轻快地说：“没有了。转世之前能再见到父亲，我已经很开心了。”

“那好。”一目连伸出手，轻轻揉了揉他毛茸茸的白色短发，然后站起身，“我们走吧。”

奈何桥很长。一目连终于像一位真正的父亲一样，牵起了他孩子的手。骨子里流着相似血液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他们在长长的桥上慢慢地走着，忘川水在他们的脚下静静流过。桥的尽头有一名不会衰老的少女，煮着一锅永远煮不完的汤。走过奈何桥，喝过孟婆汤，便能了却前尘，六根清净地再入轮回。

他们终于走到了头。桥头的少女扬起脸，微笑着看着他们。

两人停下了脚步。那孩子转过身看向一目连，视线很清澈，没有一丝忧伤：“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想再当一次你们的孩子。”

一目连怔了怔。然后他蹲下身，看着那孩子的双眼，视线很温柔：“有机会的。……现在，去吧。”说完这句话，他松开了孩子的手，顿了片刻，最终还是没能忍得住。他终于伸出双臂，把孩子搂进怀中，用力地抱了抱。

做完这一切，他沉默着站起身，看着他的孩子最后向他深深看了一眼，而后转过头，走向桥头那边的少女。他没有再看下去，他转过身，坐在云朵之上的阎魔还跟在他的身后。

“谢谢您，让我今天能最后见他一面。”他低声说，嗓音有点哑，“抱歉，我要先道别了。我想去见见荒。”

TBC

 

下章就很甜了！又可以开车了！我估计了下，本周能不能开完基本取决于火车上我的手速……祝我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