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雪雪的杂物间

[荒连]神无月05

※ABO设定，A荒O连，披着神话和原设皮的狗血故事，前情 01 02 03 04

※本章不算长，大概对传记有一点点魔改……！

 

无聊的日子总是过得很慢。

一目连坐在神社前的台阶上，心不在焉地把手里空白的绘马一张张摞起来，像是在玩什么小孩子的游戏。时节已是十月，天气又冷了，空气里弥漫着深秋早晨特有的淡淡雾气，湿冷的感觉透过薄薄的衣料，从四肢百骸浸进来。

季节总是周而复始。一目连在这世上活了上百年的光阴，他早已明白。

所以，如果没有他，日复一日重复着相似的生活，总归是无聊的。……如果没有他。

一目连从袖中拿出一件东西，轻轻地放在另一只手的掌心里——那是他和荒在出云的那个早晨，一场欢好结束后，荒送给他的神乐铃。如今它金色的铃铛依然明亮，属于荒的透明稀薄的蓝紫色灵力在它周身淡淡地缠绕着。

荒已经很多年没有来过了，他们再度结合的那一天就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这无非有三种可能性：荒抛弃了他，荒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脱不开身，抑或是……荒出事了。

想到第三种可能性时，一目连心头一紧，他默默告诉自己不可能。他宁愿相信是荒抛弃了自己，也不愿去相信荒出事的可能。荒是那么优秀，那么强大……不可能的，不会的。

他双手握紧荒给他的信物，轻声念诵起祈福的咒文。寒风刮了起来，风中带着一股湿气，将清晨的薄雾吹散。一目连在念诵咒文的间隙抬眼看了风吹云卷的黯淡天色一眼，他想，这是再普通不过的秋风，没什么好管的。

他没有注意到，这阵风中所裹挟的湿气，是带着河水的腥味的。

 

下雨了。

起初，是零落的雨滴落下来。一目连呆呆看着身旁的台阶，一滴滴豆大的雨点落上石阶，又迅速晕染开，在灰白的石料上留下一块块圆圆的暗色斑痕。也有雨点落在了他的身上，湿湿的，凉凉的。这个画面很熟悉，这几天的天气都是这副样子，秋风不断，阴雨连绵。

但情势没能让他发呆多久。这场雨来势汹汹，零落小雨很快发展为瓢泼暴雨。一目连把披风举到头顶挡着雨，一路冲回自己的拜殿檐下。然后他站在檐下，看大雨在他面前织成浩瀚的雨幕，远处的雨丝又被接踵而至的狂风吹得仿佛天地间动荡的浓雾。这场雨似乎比前几日的雨下得都要大。

只有他一个人在避雨。父亲去出云参加聚会了，荒也不在。

他又百无聊赖地坐下来。耳边是不安静的，密密麻麻的雨声，夹杂其间的呼啸风声，他听见山下远远传来隆隆的声音，仿佛压抑的雷鸣。

然后，他听见信徒的呼告。

起初，他以为那些声音只是他的错觉——它们离得太远，又太不真切，仿佛只是被错听的风雨声。但那些声音渐渐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百千个信徒的声音在耳边嘈杂鼎沸，那是撕心裂肺的来自灵魂的呼救。

他们在呼喊：“神明大人，救救我！”“一目连大人，救救我们！”“老天啊，请不要让洪水淹没我们的村子……”

一目连瞳孔骤缩。他没有拿伞便冲进了雨幕，穿过他的神社，向着山脚奔去。

雨下得太大了。一目连光着脚跑在湿泞的山路上，顶着狂暴的风雨，脚下的道路泥泞难行。脚被地面上锋利的砂石划伤了，他不顾；披风被路边的树枝三番两次挂住，阻挡他前进的步伐，他干脆心一横丢掉披风，继续向前飞奔。

他只想快一些，再快一些。他是神明，他担负着万千信徒的希望，他要给他们以庇护。从这个层面来讲，他从来都不是小孩子。

他知道，每早到一步，就有可能多救一个人。因此他以一种近乎燃烧生命的姿态向前奔跑，他在做一场生与死的博弈。

他终于到了山脚，到了山下的村庄。

村庄里一片混乱，来来往往，都是惊惶失措的人。年轻的小夫妻在紧张地收拾东西准备出逃，父母在焦急地四处寻找还未归家的孩子。一目连向河岸的方向跑去，一路上他遇到摔倒的孩子，他伸手把她扶起，他遇到慌不择路出逃的人，他指示他们出村的方向。他很快发现他帮不过来，每个人都需要帮助，他即便是神明也做不到。使大家都得救的唯一办法，就是阻止这场洪水。

可他一介风神，又如何管得了洪水呢？

他在茫然中走上河岸。挂在手肘的披肩浸透了雨水，太重，他干脆将它也丢掉了。向来衣着庄重的风神此时一派狼狈，全身上下只剩一件被雨水淋湿的外袍，湿透的布料清晰勾勒出少年身体单薄的线条。

归根结底，他也不过是个执掌风的年轻神明而已。

水势汹汹，眼看就要冲上堤坝。裹挟着泥沙滔滔而来的河水是暗灰的，天色也是暗灰的，天与河交汇在视线的尽头，天地间黯淡的色彩无边无际。一目连听见不远处河畔人家的方向传来人类的呼喊，他转过头，看见逃不了的衰弱老人正倚着杖站在门口，用带着殷殷期望的目光望着他。

一目连咬紧了牙。他闭上眼，低声念了两句咒文——下个瞬间，通体漆黑的龙骤然在他身后显形。一目连没有回头，他一刻不断地继续念诵着咒文，念诵着他御风的咒文。河上的风更剧烈了，一目连站在堤坝之上，狂风猎猎，吹得他的衣摆飞舞翻卷。

——龙啊，请把你的力量借给我。即使我只是风神，今日，我也要令这洪水改道……！

狂风从奔腾洪水的左侧袭来，倔强而执拗地想将洪水牵引出河道。可洪水却不愿听从于风的意志，它虽然有所动摇，但整体上依旧固执地奔腾向前，想把面前的堤坝冲毁。一目连额头上开始沁出汗珠，他能感到体内的神力一点点被抽出、被耗损，可情势却不见一点好转。他的心开始一点点发沉。

就在这时，他忽然想到了荒，想到了那此时就藏于自己袖中的神乐铃。这件信物他这么多年一直带在身旁，他还记得那天的荒对他说，要是碰上什么危险，就用它叫我。

他几乎冷寂下来的心脏又开始狂跳。他单手结印勉力支撑住风势，另一手伸至袖中，郑重地拿出了那件信物。

即使置身于如此剧烈的风中，他依然能听到金色的铃铛晃动时发出的轻响。他把它抵到自己的额头上，用无比温柔的声音轻轻呼唤着荒：

荒，如果你在的话，请回应我的呼唤，我需要你……

下一刻，他看见金色铃铛上笼罩的淡淡蓝紫色灵力亮起了一瞬，又迅速黯淡下去。

他没有听到荒的回应。

那一瞬间，他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荒到底怎么了，荒那里发生了什么事，他不敢想。他只知道，他可能再也见不到荒了；而且，阻止面前的洪水这件事情，目前只有他、也只能靠他来完成。

他向村庄的方向转过头，他看见村民的小屋里面走出了很多人，人们都用期待得近乎恳求的目光看着他。他深吸一口气，转回头，继续念诵起了咒文。

这次，他用上了全力。

 

与此同时，在一座海边村庄的神社内。

少年似乎在睡梦中听见了遥远的呼唤。他睁开眼，看见一只蝴蝶落在窗台上，翅膀是紫色的。它只停留了片刻，就扑棱棱地飞走了。

少年站起身，走到窗前。时节已是深秋，冰凉的空气里泛着一丝湿气。他看着雾茫茫的窗外，喃喃道：“洪水来了。……在很远的地方。”

一个讥讽的声音忽然在他背后响起：“哟，预言不准的家伙，现在倒来预言了。不过这隔着几十上百里的事，你就算知道了，对我们又有什么用？我们的——神使大人？”

少年没有回头。他认得这个声音，他是神社里负责清扫的人，少年还记得自己刚来时，这个人脸上激动的神情如此真挚，他看自己就像是在看着高天原上降下的神明。可现在，这人却如此冷言冷语地讥讽自己。

少年如脱了力一般慢慢沿着墙面滑下去，瘦弱的身体蜷缩起来。他宽大的狩衣袖口滑落下去，露出小臂上一片青青紫紫的伤痕。他用很轻很低的声音说：

“对不起……我不知道。”

 

河上的风更猛烈了，而一目连，此时正站在风眼的中央。

无论是头顶肆虐的暴风雨，脚边翻腾的浪花，身后黑龙的吟啸，还是来自村庄方向子民的呼喊，他都已经看不见、听不见了。他的眼里，只剩下那汹涌而来的洪水，和执拗地与之对抗的风。

雨水很冷，他的身体却仿佛发着高热，几近被抽空神力的四肢百骸没有一处不疼，从皮肤一直痛到骨头里，痛得他有种全身筋骨会在下一刻粉碎的错觉。

骤变是从右眼开始的。当右眼的视野忽然染上淡红的血雾，一目连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毫无意识地看着那片血雾扩大、变深，右眼所见的世界迅速黑下去，然后，失明的剧痛终于窜过迟钝的大脑。他在那个瞬间咬紧了牙关，他痛，他毫无征兆而难以抑制地流下眼泪，泪水冲刷过残损的眼球，更痛，他将一副牙齿都咬得咯咯作响。可他不能停下来，整个村庄的性命都系在他手上。

洪水前进的路线已经被狂风吹得歪歪斜斜。只差一点，洪水就会被吹出河道，向着村庄侧翼的那片荒地流去。一目连睁大了他仅剩的眼睛——只差一点！

然后，在这天地间肆虐的狂风和洪水之间，他忽然清晰地听见骨骼生长抽节的声音。

一目连心头一紧。宛如初生的烧灼剧痛还在他四肢百骸内震荡，他从未体会过生长，却也明白自己的样貌正在改变。这是他明知不可而为之的代偿，可他无法后退，也从未想过后退。

他将全身所剩的全部神力凝聚到左手手掌，深吸一口气，向着面前汹涌的浪花狠狠一击——

洪水改道了。

浩荡的洪水向着荒地的方向流去，村庄的方向发出零零散散几声兴奋的惊呼。一目连脱了力的身体向下坠去，他在即将倒在地面上的前一刻用手肘支撑住了身体，触地的感觉很生疏，他费力地转过头，将左眼对准自己的右肘，终于看清了苍白的皮肤上那道新增的赤红妖异的纹路。

他心头一震。他知道自己还尚未丧失神格，却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呆呆地跪在地上，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村庄里的人声更盛了，想必是仓皇出逃的人都赶了回来。一目连回头木然地望他们，他看见身后一名名村民的眼神，有的钦敬，有的爱怜，有的怪异，有的……惊恐。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使他突然站起身，他跌跌撞撞地冲出人群，奔下堤坝，然后，再次摔倒在河边。咫尺之遥的地方就是潺潺流动着的河水，他努力地支起身子凑过去，而后，在河水的倒影中，他看见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仅剩的左眼是绿色的。头发很长，是淡粉的颜色。那是一张属于青年人的脸。

他忽然想起，此时时节正是十月。

在出云之外的地方，它被称为“神无之月”。

TBC

 

我好佩服我寄几，一场洪水我居然能拖一更（

那个，这章好像很不abo……大丈夫，下、下一章就有很abo的喜闻乐见的事情了！